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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杯风采
第二届聂奖入围作品(诗词)选登——曾少立

曾少立,网名李子梨子栗子,简称李子,工学硕士,祖籍湖南,1964年生于赣南山区,现居北京,系当代著名旧体诗人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,中华吟诵学会理事,《北京诗苑》、《诗词家》编委,中华诗词青年峰会”组委会负责人。作品散见于网络和各种纸刊,具有极强的时代特征和个人化风格,被诗词界称为“李子体”,是当代极具争议的旧体诗人之一。



词四十首

1 西江月

秋雨三千白箭,春花十万红唇。流年旧事候车人,背对山间小镇。    酒肆阑珊灯火,歌楼午夜风尘。繁华似梦似青春,似你回眸一瞬。

 

2 清平乐·山村之夜

炊烟歇了,村口翁和媪。月下群山苍渺渺,迢递数声飞鸟。   树林站满山岗,石头卧满河床。三两油灯土屋,禁他地远天荒。 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3 西江月·砍柴人

腰上柴刀藤挂,肩头柴火藤缠。砍山人歇响山泉,一捧清凉照脸。   山道夕阳明灭,山深虫唱无边。山洼阿母主炊烟,家在山梁那面。

 

4 阮郎归·伐木人

南风昨夜入山围,桃花红数堆。登高斧伐白云陲,丁丁不展眉。     溜槽陡,簕藤肥,奔雷大木飞。夕阳似落似徘徊,那人寻不归。

注:溜槽,从山坡往下放木柴磨出的土槽。簕,赣南方言,刺的意思。

 

5 菩萨蛮·赴圩人

竹筐压背行还急,山风不减单衣湿。六月艳阳高,赴圩红辣椒。    往来山里路,黄鸟鸣高树。卖个转圜钱,妻儿等那边。

注:赴圩,赣南方言,即赶集。

 

6卜算子·铲松油人

厉矣割之刀,白矣松之血。汝血吾家食与衣,思此心同割。     风动密枝分,风止重阴合。漏得晴光似散金,贫彻山人骨。

 

7 木兰花·挖冬笋人

年根挖笋山窝子,日色寒昏风啸厉。黄泥朽叶两层深,皴面佝腰乌十指。     巡寻不觉昏冥起,但觉肩轻心不死。遥看村火慰营生,想象明朝山外市。

 

8 虞美人·山妹子之一

桃花岭下花溪坞,百鸟鸣花树。炊烟高起乱花中,遥似花妖捉笔正描红。 

采花脆笑花枝舞,花是邻家女。对花她却喊人名,喊得花多并蒂岭多晴。

 

9 浣溪纱·山妹子之二

七月晴光九月波,山家妹子背山箩。山南山北唱山歌。     红果摇枝风串串,青瓜藏叶水坨坨。应声人是阿哥么?

 

10临江仙·小山娃

十面青山围土屋,天生我是山娃。腰间刀把掌间叉。竹敲应辟鬼,草响莫言蛇。     日日瘴烟人不见,绳悬百丈危崖。半筐酸果半筐花。一支张口调,几抹印腮霞。

注:“竹敲”两句系赣南山区孩子的小迷信。

 

11 南歌子·山村之晨

蟒雾拖山黑,鹞风簸露圆。石翻傩鼓水翻弦。隐约一坡青果讲方言。   木客收残月,天光出峒边。半村烟起半村眠。屈指红霞烧去梦三千。

注:木客,赣南大山中传说的妖怪,曾饮酒作诗“城市多嚣尘,还山弄明月”。

 

12 鹧鸪天

生活原来亦简单,非关梦远与灯阑。驱驰地铁东西线,俯仰薪金上下班。  

无一病,有三餐,足堪亲友报平安。偏生滋味还斟酌,为择言辞久默然。

 

13 鹧鸪天

三十余年走过来,空茫剩得旧形骸。徘徊有涉安危界,坎坷无关上下台。  

千万里,一双鞋,走山走水走长街。肩头著尽风和雨,偏是人寰走不开。

 

14 踏莎行

黑洞猫瞳,恒星豆火,周天寒彻人寰坐。我来何处去何方,茫茫幻像云中舸。  沧海沉盐,荒垓化卵,时空旋转晶光堕。小堆原子碳和氢,匆匆一个今生我。

注:碳氢链是有机物的骨架。

 

15 浣溪纱·租居小屋

高吊一灯名日光,河山普照十平方。伐蚊征鼠斗争忙。     大禹精神通厕水,小平理论有厨粮。长安居久不思乡。

注:日光灯。

 

16 绮罗香

死死生生,生生死死,自古轮回如磨。你到人间,你要看些什么。苍穹下、肉体含盐;黄土里、魂灵加锁。数不清、城市村庄,那些粮食与饥饿。    跫音纷踏之路,只见苍茫远去,阵风吹过。聚会天堂,谈笑依然不妥。是谁在、跋涉长河;是谁在、投奔大火。太阳呵、操纵时钟,时钟操纵我。

 

17临江仙·今天俺上学了

下地回来爹喝酒,娘亲没再嘟囔。今天俺是读书郎。拨烟柴火灶,写字土灰墙。     小凳门前端大碗,夕阳红上腮帮。远山更远那南方。俺哥和俺姐,一去一年长。

 

18临江仙

你到世间来一趟,他们不说原因。一方屋顶一张门。门前有条路,比脚更延伸。     一块石头三不管,你来安下腰身。远离青史与良辰。公元年月日,你是某行人。

 

19风入松·出台小姐

大城灯火夜缤纷,我是不归人。浅歌深醉葡萄盏,吧台畔、君且沉沦。莫问浮萍身世,某年某地乡村。     梦痕飘渺黑皮裙,梦醒又清晨。断云残雨青春里,赌多少、幻海温存。一霎烟花记忆,一生陌路红尘。

 

20风入松

红椒串子石头墙,溪水响村旁。有风吹过芭蕉树,风吹过、那道山梁。月色一贫如洗,春联好事成双。     某年某日露为霜,木梓赶圩场。某年某日三星在,瓦灯下、安放婚床。几只火笼偏旺,一坛米酒偏黄。

注:《诗经•蒹葭》: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《诗经•绸缪》:绸缪束楚,三星在户。安床:赣南客家婚俗。

 

21风入松

炊烟摇曳小河长,柴垛压风凉。有关月亮和山鬼,砍山刀、聚在山场。麻雀远离财宝,山花开满阳光。     旱烟杆子谷箩筐,矮凳坐爹娘。铁锅云朵都红了,后山上、祖墓安祥。老树枝头岁月,粗瓷碗底村庄。

 

22 临江仙·赠儿时伙伴

俱是云山斗蛇手,闲吹竹叶相娱。刀衔绳渡石为庐。林花风拍拍,涧草雨酥酥。      老大江湖南北路,卅年灯火归途。芭蕉树下话当初。繁星天上字,一夜一翻书。

注:云山,赣南大余县境内山名。

 

23 鹧鸪天

赢得严城暂住身,中年一笑是全勤。起薪虚报高堂梦,呵令何妨主管恩。    冲雨雪,踏晨昏,远郊灯火崽扶门。和谐大业无多力,偶做公交车让座人。

 

24长相思

丫山高,云山高。锄药扪蛇木客巢。山山闻鬼鸮。     青龙挑,黄龙挑。一担营生山路遥。烟深九里坳。

注:丫山,云山,江西大余县山名。黄龙,青龙,大余县圩市名。

 

25临江仙·鬼故事

某人矿难早夭,其宅遂传异事

大梦阴阳割了,居然疼痛生根。重来无复旧时真。用头颅走路,以骨血开门。     我子床头酣睡,我妻灯下凝神。洗衣机响灶煤焚。夜深邻里静,我亦一家人。

 

26风入松

主平窿口黑风寒。地底倒三班。电机车载隆隆入,矿灯下、面色苍然。大碗客家烧酒,黄昏倒在乡关。     中年未到鬓先斑。嘿笑庆生还。汗飙血溅砂尘起,有疼痛、与肺纠缠。此后茅棚冷月,桃花开满深山。

注:矿农场有桃林一片,由矽肺晚期矿工看护。

 

27临江仙

你把鱼群囚海里,你跟蛇怪纠缠。你教老虎打江山。因为你高兴,月亮是条船。    然后他们就来了,他们举火寻欢。他们指认鼎和棺。他们摸万物,然后不生还。

 

28减兰

远山无数。无数风烟南北路。落日天涯。我是行人没有家。    青衫如故。如故童年乌桕树。噪晚归鸦。那串凌空黑火花。

 

29鹧鸪天

静好晴光小站春。站前生意两三人。满哥摩托思佳客,堂客槟榔点绛唇。  

天际路,岭头云。行囊有梦有寒温。火车鸣得千山暮,数盏星灯落远村。

注:满哥,堂客:湖南方言。

 

30南乡子

正月是新年。大叫三声黄状元。凳板翻腾龙旋舞。晴天。看客屋场围大圈。  

九响赶龙鞭。赶得龙江上水船。千里归来今日好。团圆。十面青山起灶烟。

凳板龙:板凳接龙而舞。赣州龙南县山歌《凳板龙》:正月里来是新年。灶下台上香肉连。脱了身上龙凤裙,大叫三声黄状元。龙凤裙,黄状元。大叫三声黄状元。黄状元实为王状元(王十朋),方言讹误。

 

31金缕曲·返母校中学

石径徘徊晚。卅年来、十围樟柳,亲师俱散。惟有晴阳小河畔,依旧青春眉眼。恍似我、当年同伴。笑语书声群山里,把繁花和梦都开遍。长想象,山外面。      

萍踪雁迹风中倦。向长车、行囊背影,灯深梦远。百样人生都梦过,难梦此生三变。辜负尽、乡亲酒盏。无业无家斑两鬓,剩小名犹得多人唤。背人处,泪空潸。

 

32鹧鸪天

炮响深山起矿灰。狐妖鸮鬼夜号悲。老巫独臂缠蛇出,悍匪双枪踏竹飞。   

窿洞黑,祭牲肥。灵芝草长死人堆。剥离岭下挑砂路,白日阴风地底来。

 

33少年游

银河有个地球村。村好多人。人还分国,国还相战,战火乱纷纷。   大批脑壳稀巴烂,地长青坟。坟中鬼哭,屋中人笑,然后是浮云。

注:神马都是浮云,网络流行语。

 

34眼儿媚

中年感夜起春寒。茶沫一杯残。青云在野,青灯在室,灯下青衫。    青葱小照惊回首,那日别家山。桃花如火,李花如雪,山道弯弯。

 

35清平乐

颓墙老屋。四下喑呜哭。鬼影缤纷相倒仆。生死那般孤独。    铁中颤响寒风。灯如朽夜蛆虫。我把眼帘垂下,封存一架时钟。

 

36-40菩萨蛮·东湖五首

其一

携来百侣东湖上。喧腾拍碎千层浪。归晚夏阳红。单车一溜风。    余生头欲雪。来见东湖月。小伫一枝烟。烟波似昔年。

注:日前之武昌,宿湖滨花园酒店,畴昔游泳处也。

其二

萋萋湖畔青瑶草。翩翩湖上青鸾鸟。一晌好风光。行人幽思长。     白头容易得。珍惜清欢客。画舫打烊迟。红灯挂树枝。

注:酒店有茶舫一只。

其三

那年初见东湖水。花枝红入沧浪尾。春服咏湖边。看花人少年。    花光分笑靥。扑扑穿花蝶。风飏一湖春。花枝轻打人。

注:八四年春游。

其四

一张合影花光绕。缤纷笑靥天涯老。今夜故人来。华灯次第开。    剧谈年少事,湖上烟云起。萍聚或萍分,江湖劳梦魂。

注:徐、万二同学来晤。

其五

世间一片无情水。消磨多少青春气。卅载负行囊。明朝更远方。   火车如电抹。回首风烟阔。站站是生涯。行人没有家。

 

诗十首 

1 矽肺

窿洞阴森隐大山,生门死路复盘盘。

夜中人哭狐鸮和,地底风来草木寒。

一片荒坟走兄友,两襟肺血惜针丸。

尾砂坝下澜湍水,木斗灯残与鬓残。

注:矽肺,现称硅肺,一种矿山职业病。木斗,一种淘洗矿砂的简易工具。

 

2故人之京纪饮(词韵)

帝京灯火夜缤纷,我自楚湘君自秦。

曾戏掌纹论命运,终知足迹是生存。

中年亦有将军肚,盛世俱非下岗人。

语到深心已深醉,一杯浊酒泼红尘。

注:岗字宜仄读。

 

3 童年三首选一

山娃九岁即扶锄,红土营生种菜蔬。

最忆那时初识字,衣兜常带小人书。

 

4 血管

别是人寰第一泉,灵台流转死生间。

时平未许青筋凸,稳缚形骸卅七年。

 

5除夕

一年年老奈年何,往事烟花醉转多。

笑摁掌间生命线:今天已到这儿么?

 

6地铁

上层建筑自繁华,百丈沉埋以落差。

大黑茫茫奔不竟,铁枝开满恶之花。

注:末句兼用庞德《在地铁站》和波德莱尔《恶之花》。

 

7 科学三题

其一 薛定锷之猫

有猫有猫妖耶佛?曰生曰死莫可测。

匣之合兮莲花生,匣之开兮跳红日。

其二 克隆人

撷故我兮抟新我,故我仆兮新我立。

我我因因万万年,球火迸兮诸天灭。

其三 黑洞

黑洞生兮万物入,黑洞死兮万物出。

生兮死兮何漫漫,晶光一抹双瞳白。

 

8 林元帅

其一

董逃歌起夜阑珊,颂圣勤王魏阙寒。

一记铁鹰归朔漠,黄沙孤冢忆长安。

其二

神坛并侍悔何迟,折戟沉沙酹酒卮。

义字旌旗忠字血,红墙青史几人知。

 

9武昌二首选一

青春长忆武昌城,有我同班众弟兄。

占座书包挨美女,联床夜话出幽灵。

考逢难处传团纸,酒到高时杂哭声。

世事一谙人一老,苍茫回首已畸零。

 

10 爬山戏作

西山作队仲春游,巉石天梯鬼见愁。

下野花红风选举,上峰云白鸟轻浮。

担心失落频伸手,奋力追攀未领头。

放纵神京烟火色,倩谁指示最高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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